第 118 章(1 / 2)

妖王的报恩 龚心文 3265 字 23天前

大姐把袁香儿带回了自己的家。

夯土砌成的院墙,茅草堆筑的屋顶, 内有小小的两间茅屋, 一个黄土找平的院子,院子里养着两只瘦弱伶仃的母鸡, 除此之外,这个家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以至于南河等人甚至没有进屋入座的空间, 只在院子中驻立等待。

袁春花偶遇多年不见的小妹, 心情激动, 且顾不得别的。领着袁香儿进屋, 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眼眶早就红了,

“长了这样多, 胖了也白了, 变漂亮了。阿姐刚刚在后头看了你许久,都不敢上前相认。”

她扯动嘴角想要给久别重逢的小妹勉强露出个笑来,眼泪却忍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 只得用袖子捂住了脸。

“香儿你不知道, 当年你被领走之后,我和招娣抱着连哭了好几天, 那段日子夜夜睡不好,总梦见你被人欺负, 没有饭吃,饿着肚子喊姐姐。”她说着说着越发哽咽了起来。

她六七岁的大女儿,领着三四岁的妹妹, 很懂事地端着茶水进屋,慌忙安慰母亲,“娘亲莫哭,娘亲怎么哭了”

袁春花匆忙抹了一把眼泪,“没有,不曾哭。娘亲是高兴的。大妞二妞,这是你小姨,快叫人。”

两个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喊了人,把手中那一碗新泡的粗茶摆在桌面上。

“别只端这个,去,去煮几个荷包蛋,放点糖,给院子里的那些客人一人端两个。”袁春花对她的大女儿说。

年幼的小姑娘明显的踌躇了一下,鸡蛋和糖对她们家来说可是金贵物,今日来的客人又这样的多。

“快去啊,愣着干什么,娘亲十多年没见到你小姨了。”袁春花推了她一下。

不多时,白胖胖的荷包蛋泡在糖水中,被端到了桌上来。

“快吃吧,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袁香儿喝了一口,白水煮的汤里带着一丝蛋香和甘甜,在记忆中似乎只在小弟弟出生时吃过一次。那时候大概也不是喜欢这种食物,而是因为没得吃,整日都饿得慌,难得见着点荤腥,差点没把舌头吞了下去。

两个小姑娘怯怯地看着她,正忍不住地悄悄咽口水。

七岁和四岁,脏兮兮的脸蛋,枯黄的头发,柴火一样细廋的四肢,年幼的拉着姐姐的衣襟,像极了袁香儿和袁春花小时候。

袁香儿就把碗里的荷包蛋喂给她们吃,一人一口地喂进去,把两个小姑娘喂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我八年前嫁到这个村子,离咱们娘家倒也不远,偶尔还能回家看看爹娘。家里如今盖了两间新屋子,去年给大郎取了媳妇,弟妹现已有了身孕。小弟再过上两年也该成家了。奶奶还在,只是起不了床,也不太认得人了,日日还喝着药”大姐絮絮叨叨说起娘家的情形。

唯独没有提到家里的另一位女孩。

“我二姐呢”

“招娣她”袁春花迟疑了一下,“爹娘把她嫁给镇子上的一位员外做了小妾。”

袁香儿的动作停滞了片刻,接着喂完了整碗糖水,拿帕子给两个小姑娘擦嘴。

“把我一个卖了,还不够吗”她收回了碗,说得很平静。

“招娣自己也愿意的。她说不想嫁到穷人家过苦日子。”袁春花叹息一声,“能有什么办法呢,家里两个男孩,总要传宗接代,只恨我没什么用,帮不怎么上娘家。”

她握住了袁香儿的手,“阿香,你得了空,也该回去看看。”

袁香儿看着大姐的手,那手指粗大,布满了裂纹和老茧,是经过多少辛劳,才能将女性一双柔软的手变成这副模样。

大姐无疑是一位既勤劳又温柔的女子,背着弟弟走在山路上,还不忘从年幼的袁香儿手中分走一份猪草的重量。

她会一边垫着脚站在椅子上做饭,一边从锅里抠出一点好吃的,偷偷塞进弟弟妹妹的嘴中。

永远忙忙碌碌的长姐,几乎就像不曾有过童年的人一样,天生就成熟懂事,从小就任劳任怨。

袁香儿无疑很喜欢这位一起生活了七年的姐姐,但同时她也绝不会认同姐姐这种被时代固化了的生活观。

院门外传来一点响动,一位猎户打扮的男子推开院门进来。

袁春花拉着袁香儿出来介绍,“香儿,这位是你姐夫。郎君,这是我娘家最小的妹妹。从前和你说过的那位。”

那男子身材魁梧,肌肤黝黑,挑着一担子的柴。进了院子看见坐了一院子的人,每个人手中都端着盛鸡蛋的碗,脸色就不好看了起来。他黑着脸,也不打招呼,闷不吭声地进去去了。

袁春花十分窘迫,安抚了一下袁香儿,又匆匆跟进屋子里去了。

很快屋内传来夫妻俩争执的声音。

“小宝他娘,你这娘家人来得也未免太频了些。去年小舅子成亲,你把家里那点积蓄全拿去了。前些日子岳母才来,你又把我留给你炖汤的山鸡塞给了她。要知道你这还喂着小宝呢。”

女子细碎而又委屈的解释声隐隐传来。

袁香儿取了两个荷包里,蹲下身把它们放进了两位侄女的怀中,进屋去和大姐袁春花告辞。

袁春花既狼狈又不舍,见着袁香儿态度坚决,只得含泪将他们送到门外,

她依依不舍地拉着袁香儿的手不放,嘱咐道“阿香,你若是得空,常回去看看爹娘。”

袁香儿开口,“爹娘当初既然将我卖了,三十两银子,生恩就算了结,我是不会再回去的。”

袁春花大吃一惊“我们生为子女,如何能这样说话爹娘毕竟是爹娘,断没有不认的道理。何况当初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为什么不能这么说,当年那份卖身契我明明白白看见过,那上面清楚地写着,生死病亡,各由天命,四方生理,任凭师父代行,绝无纠缠,永不相认。爹娘既然把我当货物一般卖了,自然就不再有我这个女儿。”

“那那只是按着惯例抄的卖身契呀。”大姐呐呐道,她实在想不通,当年温柔懂事的小妹,怎么会说出这样悖逆人伦,不认父母的话来。

袁香儿慢慢把手从她的手中抽出,告辞离开。

“大姐,多多保重。香儿若是有空,再来看你。”

袁香儿沉默地走在路上。

清源看了这一出故事十分意外,“你这个女娃娃的性格倒是十分矛盾,平日里看起来明明那么的心软,为何对自己血脉双亲倒是这般无情。小香儿,别闹别扭,你爹娘毕竟生养你一场,既然离得这样近,几步路的事而已,还是拐过去看看吧”

在这个子不言父过的时代,即便是清源这样的修行之人,也难免不能理解袁香儿的心态。

乌圆不高兴了“凭什么要阿香去认回他们,既然他们小时候就不要阿香了。阿香自然也可以不要他们。谁生的不是重要,费心将自己养大的人才是最应该孝顺的人。像我的父亲就不是我亲爹,我一样很爱他,只听他的话。”

胡青“就是,阿香别听臭道士的。啊,乌圆你爹不是你亲爹么”

乌圆说漏嘴了自己的身世,十分懊恼“不是亲爹怎样我爹比亲爹好多了

。”

渡朔“我们不管谁是生父生母。从蛋里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带着自己长大的就是父母。”

这里说着话,身后传来呼唤声。

袁春花的丈夫气喘吁吁地一路追了上来。

“小姨子。”他弯着腰喘了几口气,黝黑的脸上泛起一层不好意思的红色,“我是个粗人,不太晓得礼数,刚刚是我失礼了。”

他把手上两个鼓鼓的荷包递给袁香儿“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拿。”

荷包里装了一点碎银子和两块金锭。这些东西对袁香儿来说算不得什么,但眼前的男人跑得满头是汗,坚决地推拒,尽管这些钱财对那个穷困的家庭能起到很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