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珩这人不混圈, 身边更谈不上有什么朋友,就连赵凯都是靠着他家有个度假山庄才和时珩搭上关系。
时珩是这儿的常客,会定期来泡温泉,面对大客户, 赵凯自然无微不至, 逢年过节的都给时珩送礼, 大多是些药浴包之类的,再加上他自来熟的个性, 逐渐和时珩成为了朋友。
再说起严子鑫和赵凯的关系, 那可比时珩亲近多了,两人臭味相投,从小一块长大,感情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直到因为时昭的出现, 他们才疏远。赵凯不喜欢时昭, 经常在严子鑫面前骂时昭婊, 装逼,严子鑫哪能听得了他这般诋毁自己的白月光,当即要和赵凯理论。
两人一提起时昭就吵架,一提就吵架的,渐渐的,也减少了往来。
赵凯强势站队时珩, 看时昭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自从和严子鑫关系冷淡后,反倒和时珩走得比往常近了些。
周日,骆城云见到了赵凯,那人腿上还缠着绷带, 拄着个拐杖一瘸一拐地艰难挪步,骆城云诧异“你这是怎么了”
赵凯翻了个白眼“上个月乱搞被老头子发现,他老人家亲自打的。”
“他还管你这个”
“咳”赵凯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这不是,睡了他女朋友嘛。”
“你爸没把打死,果然是亲生的。”骆城云笑着说了句。
两人许久未见的隔阂,也因为赵凯的惨况被打破,自爆底牌的赵凯试图找回场子“你呢不去守着你的时昭跑来找他哥干吗”
“你说呢”骆城云没有正面回答,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赵凯不知想到哪儿去了,吓得浑身一激灵,赶忙劝阻他“你可别想不开啊。”
“嗯”
“我知道,你来找时珩不就是为了时昭吗你以前骗骗纯情大学生的感情我管不着,你要是敢把念头打在时珩身上,可别怪兄弟没事先警告过你啊。时珩可不是好惹的。”
骆城云没明白“你说什么”
“时昭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让你这么放不下他”
“关他什么事”
见骆城云“死不承认”,赵凯一咬牙挑明了“你趁早死心吧,时珩是不可能被你骗肾的”
这话一出,骆城云都沉默了三秒,而后郑重地盯着他问道“你确定你爸打你的时候,没有伤到脑子”
“我和你说正经的”赵凯不赞同地瞪他一眼。
他会有此番联想,完全是因为当初严子鑫求他在时珩的体检过程中动了手脚,悄悄做了配型,没想到还真让他配型成功了,好在随后夏孟璟的出现令严子鑫很快打消了时珩的主意。
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保下严子鑫。
时珩的厉害,他是知晓的,严子鑫的那点招数放在时珩面前,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骆城云不知道严子鑫还做过那么多蠢事,自然理解不了赵凯的脑回路,刚想着说些什么打消他的顾虑时,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穿插了进来“原来这就是你的企图”
时珩不知什么时候到达山庄,他对这儿熟悉得很,一过来便直奔主厅,没想到听见了如此一出“好戏”。
“咳咳时,时珩,你怎么来了你,你别当真啊,我瞎说的,他哪有那个胆子。”赵凯强颜欢笑,用手肘捅了骆城云一下,眼神暗示道,“是吧”
意思很明显,即便他真有这企图也不能让时珩给察觉了,否则必定没什么好下场。
骆城云黑了脸,恨不得将赵凯的嘴给缝上。
多亏了赵凯,他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时珩却不在意,冷笑一声,对赵凯说道“我先进去了。”
得知对方的目的,总比被莫名其妙缠上来得要好。
全程来不及解释就被定罪的骆城云看向赵凯的眼神越发不善,赵凯心虚地往后退了半步“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不能因为我戳穿了你的阴谋就杀人灭口啊。”
他气不打一处来“闭上你的嘴赶紧滚。”
“滚就滚。”自知捅了娄子的赵凯能屈能伸,拄着个拐杖一蹦一蹦地远离这是非之地,边走边念叨着,“小没良心的,要没我,你这辈子都见不到时珩。”
时珩偶然听见他们的谈话,明白了骆城云的意图后只觉可笑,很快便将此事抛之脑后,来到了熟悉的浴池。
空气中飘浮着浓烈的草药气息,他之所以会定期来庄子里泡温泉,就是因为这度假山庄的独门药浴。
幼时的摧残导致他身体落下病根,只有泡药浴才能有所舒缓,每逢阴雨季,他便是这儿的常客,他花大价钱买下了专属的池子,只为他一人开放。
时珩本想拿到药浴的房子,可赵家捂得严实,打死不肯泄露,要不是看在赵凯时不时给他送药包的份上,时珩也不会这么好说话。
当年体验的异样他是知晓的,只不过刻意没去阻止,无论配型是否成功,时昭的存在对于他来说都无足轻重。
失败了正好打消时昭脑子里不切实际的幻想,要是成功,那不更好吗
能亲手掐断时昭的希望。
小时候的时昭和他的那个妈,起初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要不是因为他们,时珩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成为时家的掌权人。
世道就是这样,要么成功,要么死。
现在的他,无疑是站到最后成功的那个。
时珩闭上眼,身体放松地半靠在池边,闻见空气里苦涩熟悉的药草味,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心安。
这段时间,无疑是他最享受的时光。
岸上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来人特意放轻了动静,悄悄接近。
时珩睫毛微颤,静静等待对方的下一步举动。
“时先生,衣服我放这儿了。”对方的声音有些发颤,小心手里的托盘搭在椅子上。
原来是送衣服的。
“嗯。”时珩声音有些懒倦,随意应了一声。
过了半分钟,他淡然睁开眼,看着傻站在原地的侍者问道“还不走”
侍者是个年轻男人,相貌俊秀,显然是知道时珩背景不简单起了点小心思,他红着脸问道“时先生,你需要我帮你擦背吗”
“不需要。”时珩回绝。
侍者还是舍不得走,留恋的目光在他脸上徘徊,给自己又找了个理由“那边的地有些脏了,我去处理一下。”
拿起清理工具的他一边拖地,一边悄悄用眼睛偷窥时珩,愣是在屋内磨蹭了好几分钟都不肯离开。
时珩感到厌烦“不用你处理了,先出去。”
“啊”被驱赶的侍者装作脚下一滑,掉进了池子里,这个反应极大刺激了时珩,几乎是在对方落水那刻,他便离开池子拿了件浴袍穿上。
水花四溢,浑身被打湿的侍者表现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湿漉漉的头发贴着额角,眼含水光“时先生,我”
时珩此刻如同吃了苍蝇一般,皱着眉,冷硬道“你弄脏了我的地方。”
“你叫什么”
“张回。”侍者期待而忐忑地回答。
时珩垂着眼,伸手系紧了衣带,头也不抬告诉他“你最好期待能赔得起今天造成的损失。”
被别人玷污过的池子,他不会再用了。
至于怎么处理,他倒想问问赵凯,是怎么招到如此不安分的服务生的。
“时先生”侍者还站在水里,慌忙失措地喊他。
时珩加快了离开的步伐,浑身充实着低气压,沉着脸,走出了这令人窒息之地。
“嗯”或许是前面在池子里泡了太久,本就身体不好的时珩眼前一片漆黑,腿脚发软,紧接着,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骆城云抱着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的时珩,有些诧异,但很快眼里的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他注意到时珩此刻脸红得厉害,扣着他肩膀,温声问道“怎么了”
时珩眼前的世界仿佛在旋转,什么都看不清。
落在骆城云眼里,就是时珩在含着泪看他,可怜兮兮的,哪还有先前的半分高傲,时珩迷茫地眨了眨眼,回道“没事。”
“我扶你去休息”骆城云问。
“多谢。”
一路半搂着将人带到了休息室,时珩双唇失去血色,额间出了不少冷汗,骆城云随手拿了个靠枕“要不先躺会儿”
“嗯。”此刻的时珩几乎是乖乖听他摆布,他说什么时珩答应什么,就像褪去了身上所有的刺,在他面前展现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
休息片刻,时珩缓过神来,当他再度睁眼时已能看清面前场景,他一转头,这才注意到送自己过来的人竟然是骆城云。
他刚要板起脸,就被骆城云用温热的杯子贴了一下脸颊“喝点水。”
时珩坐起身,默默接过了水杯捧着一点一点地喝。
“你前面这是怎么了”骆城云极其自然问道。
经过一系列缓和,时珩对他态度稍好不少“没什么,泡太久了头晕。”
“下回可得注意,要不是遇上我,你可危险了。”骆城云好心嘱咐道。
时珩没有应声。
他继续同他闲聊“之前没有过吗”
时珩咽下了口中的温水,将杯子掷在床头柜上,开门见山“你不必如此。”
“怎么了”
“如果是为了时昭,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看在骆城云救了他一把的份上,时珩不介意心平气和同他说。
骆城云微愣,苦笑不得“连你也信了他的鬼话”
“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直视时珩,眼神诚恳,“在我心里,时昭连你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时珩露出个嘲讽的笑意。
既然骆城云死鸭子嘴硬,他也没必要再劝他。
骆城云知道,就凭严子鑫做的那些脑残事,短期内想得到时珩的信任难于登天,但他有的就是时间。
“以后你会明白的。”骆城云说。
“不需要。”
时珩的冷淡并未换来骆城云的退却,反而还一副奇怪的模样盯着他,时珩问“怎么了”
骆城云指了指唇角“有水。”
时珩抬手抹去,下一刻手里却被塞了张纸,对方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笑“另一边。”
时珩动作有些僵硬,险些没崩住脸上表情,抬起的睫毛瞪了他一眼。
“总不能就让你这么出去吧”骆城云言辞补救。
说的话在理,时珩勉强接受。
等他即将离开时,骆城云又装作不经意间问道“你的洁癖好了吗”
时珩浑身僵硬,他突然意识到他和骆城云发生了多少接触,可在那过程中,他的洁癖就像全然消失了一般。
对于其他人,他是排斥的,可为什么这个人,他却能坦然接受
“没有。”时珩声线冷硬,从骆城云身旁经过。
“是吗”骆城云小声轻问,随后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水杯,“可你前面用过了我的杯子。”
“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倒没什么。”
“谁说我不介意”时珩不愿承认。
骆城云故意提醒他“如果一个杯子都受不了的话,那你前面倒在我怀里,该怎么算”
“无聊。”时珩听不下去,气得耳根泛红,离开时,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草的清香。
三小时后,浑身湿透的侍者张回被赵凯辞退,张回跪在地上求他“对不起,求求你老板,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啊。”
赵凯烦得不行,当即臭骂他一顿“想不被炒鱿鱼还这么不安分你不走,下一个该走的人就是老子我了赶紧给我滚”
没要他赔钱就不错了,他还是看在张回穷得叮当响的份上也掏不出几个硬币才发了一把善心,怎么能有人这么不知好歹呢
要是时珩因为他再不来他们山庄,他爸恐怕不止是打断他腿的问题,估摸着能把他给杀了。
虽说赵凯一开始是因为利益站在了时珩身后,可和时珩走近后,带来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他爸不再像以前那般骂他整日不务正业,连带着在家里的地位也明显提升不少。
因为时珩的身份,他爸处理好了扒着他们家多年的私生子,让他安心和时珩相处,可以说,他现在的风光,有一半是时珩带来的。
要是惹得时珩不高兴,他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念及此处,赵凯气不打一处来,转头怪到了骆城云头上“你差点害死我”
骆城云一头雾水“我害你什么了”
“要不是你,能发生今天这事吗”
接着,骆城云从恼怒的赵凯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是有个侍者在时珩泡药浴时不知死活去勾引他,导致时珩现在要换浴池。
事情一旦没处理好,时珩说不定以后都不来了。
骆城云安静听完,然后指出了他话中的漏洞“你说的不对。”
“哪儿不对了”
“即便没有我,时珩今天是不是也会过来”
赵凯仔细一想“是。”
“那个侍者也是在之前招的吧”
“半个多月前进来的。”
骆城云仔细跟他分析其中逻辑“你看,如果今天我不来,时珩照样会去泡药浴,也同样会遇见那个侍者,所以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好像,也是”
“况且我过来不是害你,反而救了你。”骆城云继续和他摆事实论证,“要不是我,时珩说不定晕在半路上都没人发现。”
“这么说我还应该谢谢你不成”
“不应该吗”
“应该。”
赵凯的逻辑完全被他带进了沟里,骆城云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时,顺口问道“那么,你告诉我,时珩的房号是多少”
“417”说完后,赵凯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你要干吗”
“总归不会干违法的事。”
当天夜里,还没等到骆城云找个什么合适的理由去他房里偶遇,就在吧台的角落见到了独自一人喝闷酒的时珩。
周围空无一人,时珩沉默着往杯里倒酒,没开灯,只留下头顶的一串小夜灯。
骆城云坐到他身旁“喝酒呢”
时珩看也没看他一眼,下意识感到烦躁“怎么又是你。”
“好歹我今天也算救了你,连请我喝杯酒都舍不得”骆城云问。
时珩将剩下的半瓶酒推到他面前“喝。”
听他的语气,已带了三分醉意,骆城云并未着急倒酒,而是和他挑起话题闲聊着“一个人喝闷酒,心情不好”
“嗯。”这回时珩倒是没再掩饰,坦然承认了。
“那我陪你说说话”他徐徐图之。
时珩一口闷完杯中的酒,这才施舍般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你很烦。”
“还好吧。”骆城云脸皮够厚,自己并不觉得,反而怂恿他,“和我一个陌生人说,总比和熟悉的人倾诉要来得自己,不是吗”
这话像是带着魔力,或许是因为醉意,或许是因为压抑到了极致,时珩不自觉开口“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怎么不吃蛋糕,不喜欢”
“我没过过生日。”时珩继续说。
在他三岁那年,母亲因难产去世,一同死去的还有他那未出生的弟弟,然而半年后,父亲领回来了一对母子,那个孩子便是时昭,可笑的是时昭只不过比他小了一岁。
那对母子的存在令时珩的童年蒙上了浓浓的阴霾,那女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就连时昭也学会了她的招数,在这对白莲母子的挑唆下,父亲很快对他不喜,好几次,家里司机只接送时昭,将他一人独自丢在学校里。
或许小时候不懂事时还期盼过父爱,那时他还试图讨好那个女人,可无论他做什么,对方都不喜他,起初时珩以为是她偏心,等到长大些,才发现原来是因为他不是她的亲生儿子罢了。
好在时昭烂泥扶不上墙,专攻心计,对于商业方面的东西一窍不通,时珩留学归来后便进入了父亲的公司,装作忘记了过去的一切,暗中收拢羽翼。
不到三年,时家的掌权人,已经变成了他。
这时时昭母子想要来讨好他,却发现已经晚了。
时珩将那对夫妻囚禁在养老院中,请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再不肯放他们出来,也因为这样,时昭时刻担心着他什么时候想起来会报复他,毕竟自己小时候也经常和母亲一块,欺负时珩。
时珩并非不记得,而是懒得同时昭计较。
只要他想,处理时昭就像处理一只蚂蚁一般轻松,他懒得去做而已。
这么多年来,时珩从未过过生日,所以每逢这天,他都会自己一个人喝酒,喝醉了睡一觉,第二天便到了,就什么都忘了。
连这段经历,也是他头一回同人提起。
倾诉的还是时昭的追求者。
“为什么告诉我”骆城云问。
“想说就说。”时珩微皱着眉试图从他手中拿回酒瓶,“不喝给我。”
骆城云没让他得逞,扣着他的手腕“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我乐意。”时珩半醉半醒,懒洋洋地靠在桌上,挑眼看他时眸中风情无限。
“这世界上还有很多比喝酒更有意思的事。”
“比如呢”
骆城云靠近他,两人的距离变得紧密,他能闻见时珩身上的酒气,柔软的唇距离他不过半公分的距离,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问“你接过吻吗”
时珩醉得不轻,脑子一片混乱,听他这么说主动贴了上来,双唇相触“这样”
“不对。”骆城云张开唇,细细品尝了这个带酒味的吻,唇齿交缠,水声涟涟,听得人面红耳赤。
时珩完全被他亲懵了,当他想要逃离时已失去了所有力气,浑身发软,像没骨头般倒在了骆城云怀中,只觉呼吸困难。
偏偏得逞的那人还问他“怎么样,是不是比喝酒有意思多了”
时珩的唇红艳润泽,微微张着,呼吸都显得沉重,他下意识反驳“也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