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瑶气得脸色发白,瞧着下楼的薛婉更是几欲下楼掐死她。
张氏心中转过数念,心里头咯噔一下,薛婉手里有几两月例她怎会不知如何能摇身一变,成了这金楼的主人
定是薛平,定是薛平将陈氏的嫁妆交给她了
张氏想到这,脸色愈发难堪。
陈氏的嫁妆她觊觎多年,可薛平事事依她,可这一样却说什么也不准她染指。薛家清贫,张氏的娘家也是小门小户,为着能把日子过圆满,张氏这些年没少在银两上抠搜,本指着将来有个盼头,能沾一点陈氏的光,却未料到,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心中越恨,面上却不显。
“薛婉这个小“薛瑶咬牙切齿地叫着薛婉的名字,小贱人差点便骂了出来,幸亏张氏回过神来,狠狠掐了一把薛瑶的胳膊,薛瑶才将这话止在了喉咙里。
张氏定了定心神,才抬头看向叶六娘,凄然一笑“我家老爷自来宠爱大姑娘,定是她爹爹贴补给她的。”
叶六娘神色古怪。
薛家可是有名的穷酸门第,哪里有钱置办这样的铺面
叶修昀轻声道“六妹妹,咱们无功不受禄,这人情可是要记得还的。”
他一边说,一边朝叶六娘睨了一眼,眼里有警告之意。
叶六娘骄纵,却还是知道分寸,没再去挤兑张氏母女俩,怕二人恼羞成怒,再闹出什么难堪事来,他们叶家也跟着尴尬。
“知道了三哥”叶六娘朝叶修昀吐了吐舌头,转而又与薛瑶甜甜一笑“又转头今日乏了,要多谢张娘子和瑶儿妹妹的款待了,咱们聊得来,他日我给你下帖子,你来我家玩耍可好”
薛瑶喜出望外,重重点了点头。
这才把此事了结。
叶修昀和叶六娘先将张氏和薛瑶送走,这才命人套了车。
“这薛家倒是有意思的很。”叶六娘想到方才薛瑶的脸色,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如果不愿与这家人相交,方才何必又邀请”叶修昀无奈道。
“我若不让薛瑶妹妹与三哥亲近,可不浪费了她方才那半个多时辰的卖力演出。”叶六娘眨眨眼,朝叶修昀笑道。
“你啊”叶修昀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小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响起一声雷鸣,紧接着便传来噼里里啪啦的雨声。
“三哥你看,下雨了。”叶六娘指着门外道。
叶修昀点点头“是啊,下雨了。”
“这贼老天,方才还艳阳高照的,怎就突然下雨了”马车里,韩三娘子气道。
她们二人方才走的早些,小厮套好车,便出了金楼的门,本还想去韩家再喝茶吃点心说话,好好回味一下方才薛瑶吃瘪的模样,未料到刚出门竟然就下了雷雨。
薛婉掀开马车上的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天上乌云滚滚,满街的小商贩正急急忙忙的收拾货物,大雨瓢泼似的下来,不一会儿,地上便积了水。
“还是赶快回去吧,看样子这雨一时是停不了了。”薛婉皱眉道。
她在金楼耽搁了许久,若是再晚回去,便赶不上午膳,到时张氏定会借机找她麻烦了。
芷荷点点头,掀开帘子吩咐车夫快点走。
自韩家到金楼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本是极快的,可眼下大雨忽至,街上行人四散,多少有些混乱,车夫不敢快走,反而比来时更慢了些。
正走着,天边突然落下一道闪电,就劈在马车不远处的一酒楼上。
一声巨响,自酒楼高处,竟滚下一截木头来,轰隆一声落在马车后面。
那拉车的马听到巨响,嘶鸣一声,突然发疯狂奔,饶是赶车的车夫怎么勒住缰绳,也是无法。
马车晃得几乎要散架,马车里的人被颠的左右摇晃,韩三娘子身边的丫鬟一个没坐稳,竟滚下了马车,薛婉只听一声短促的尖叫,便不见这人的踪迹。
“都都抓紧了”薛婉大喊一声。
惊魂未定的韩三娘子忙抓牢了窗棂。
三人脸色苍白,狂风将车前的布帘掀开,雨水灌进来很快将车内打湿。
“快停下,快给我停下”韩三娘子吓得乱叫,却听那车夫的声音也慌乱的厉害。
“小姐,这马儿受了惊,停不下来了”话音未落,那车夫也一头栽下马车。
薛婉脸色苍白,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三人如同暴风雨中一叶小舟,在大海上漂泊,由着风浪拍打,不知何时便会翻船沉没。
薛婉心中大惊,一时之间以为自己今日要交代在这儿了。
而后,不等她回过神来,突听嘚嘚的马蹄声从远及近,一个白衣劲装的男子骑着马马,与这辆失控的马车并骑而行。
薛婉心中一动,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那白衣人似是听到了薛婉的呼声,又拍了一把马股,马儿嘶鸣一声,终于赶上了那匹受惊的疯马。
白衣人身手矫健,跃上疯马,狠狠勒了一把缰绳,将那疯马勒的前蹄抬起,嘴角撕裂,流出血来,才终于停下。
车里三人顿时滚成一团,差点滚出马车去。
其中薛婉最是倒霉,她身量最轻,头一个被“抛出”马车,若非她眼疾手快抓住车辕,是定然要掉下去的。
可这样一来,韩三娘和芷荷的重量也先后压到了她身上,她勉强撑住,却因为用力过猛,十个手指甲,各个开裂,汩汩地流着血。
车外依旧是漫天大雨,薛婉披头散发,几乎是趴在车辕上,珠钗撒了一地,她面色苍白地抬起头,断断续续道“多多谢壮士”
然下一刻,她却仿佛被人掐住了脖颈,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了。
只见大雨之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她。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饱满的额头,流过高挺的鼻梁,再从他的下巴上滴落下去。他薄唇紧抿,神色间说不出的冷漠,尽是杀伐之气。
这张脸俊美,但却透着冷血和戾气。
薛婉愣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今生今世,她竟在此遇到了沈淮安。
那不是她印象中二十岁的沈淮安。前世的沈淮安此时还只是一个百夫长,普普通通的兵鲁子,除了模样俊俏些,和那些大老粗没什么两样,见着姑娘会动不动脸红,瞧着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她的脸。
而眼前的沈淮安更像是封侯之后的沈淮安,纵然浑身上下无一处纹饰,却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一个眼神,便叫薛婉一动也不敢再动。
“你们没事吧。”沈淮安淡淡问道。
薛婉这才回过神来,是了,这辈子她和沈淮安全无交集,她这般怕他做什么
“多谢壮士相救,我们是兵部薛大人和韩大人的家眷,不知壮士尊姓大名,家住何方,今日不甚方便,他日必有重谢。”薛婉敛了心神,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