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太小了。”他摸了摸赵修宜的脑袋,温和道,“不能去山上,最多只能到山脚,明天必须叫小桃老师带你们一起去。”
小桃在南荞长大,回来当了小学老师,是秋沥旧识,今天也是麻烦她带的赵修宜、
赵修宜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听到明天还可以继续去找小亮玩,也满足了,他是真的累了,一沾床,不久就睡着了。
赵雅原瘫在沙发上,“累死了,小孩子怎么这么麻烦。”
“我懂他们不生的理由了。”他哼了声,“那姓秦的孩子,生出来,估计要翻了天,他又不带小孩,要把鹿念折腾疯了。”
秋沥无声的笑了下,“ 那也不一定。”
“对了,鹿念呢”
“和他打电话去了。”
“啧。”赵雅原只发出了一个音节。
约莫过了半小时,鹿念才回来,“修宜睡了”她四处看了下,用气音问。
“睡了。”
南荞气候很是宜人,秋兰家的小院子,秋沥十几岁时移植来的李子树还在,夏季真是结果的时候,秋沥摘了几颗李子下来,拿井水冰镇过,端给他们吃。
鹿念很好奇,她也没有在乡下生活的经历,咬一口,只觉得冰冰脆脆的,格外好吃。
南荞是个消暑的好地方。
赵雅原,“我最近公司也没什么事情,小崽子喜欢这边,我打算带他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鹿念,“嗯,那我后天走。”
夜风吹过,竹椅温润清凉,她躺在上面,感觉很是惬意悠闲。
可惜秦祀不在。
她想。
第二天早上,在外头吃完早餐,鹿念给秦祀发了个微信,和他说,后天回去,机票已经定了。
他回复来得很快,“把票退了吧。”
鹿念,“”
是嫌弃她回去得太迟了
对面的赵雅原忽然一僵,秋沥也停了筷子,神情很难言。
鹿念莫名其妙,“怎么了”
她也回头,顺着他们视线方向看过去,杏眼一下睁大,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不远处的年轻男人身姿修长,依旧惯常的一身深色,黑发白肤,容貌清俊,在南荞拥熙攘的人群里也分外醒目。
“事情昨天办完了。”秦祀说。
“我昨天还在想,可惜你没有过来,你吃早饭了吗”鹿念叽叽喳喳。
她叫老板再加一碗面。
南荞现在在做精品旅游开发的路子,比起之前也有了很多改进,路边的早餐店,比起多年前他们一起过来时的味道,也改进了很多。
赵修宜原本也在一起吃饭,吃到一半,又遇到了昨天一起玩过的小伙伴,于是忍不住三两口把饭吃光了,现在玩完回来了,小伙伴教他用草编了小花冠,他拿着,想回来送给鹿念。
不料,跑到一半,他忽然发现桌旁多了个人。
赵修宜,“”
看清楚来人长相后,小男孩瞬间把手缩到了背后,沉默了,往赵雅原身后缩了缩。
他们四个人中,他当然最喜欢自己的亲叔叔赵雅原,鹿念和秋沥也很亲近,唯独惧怕秦祀。
秦祀孩子缘不怎么样。
他性格实在太冷,虽然他从没对赵修宜说过任何重话,但是,比起经常威胁要揍他的赵雅原,赵修宜害怕他要害怕多了。
赵雅原轻轻笑了声。
他放下筷子,扯了扯他的包子脸,“没出息。”
吃完饭后,她征求秦祀意见,“既然来了,我们也在这边多住几天吧”
正巧,她的上本漫画完结了,准备策划新系列。
南荞的山水风光和恬静的田园生活,有些触动她的灵感。
她想在南荞多跑几个地方,画几张速写,收集灵感。
秦祀当然没意见,其实对他而言,去哪里都一样,只要是和她一起。
“对了,你住在哪里”鹿念问。
“我们那已经没多的地方了,住不下你。”赵雅原幸灾乐祸,“现在住我们都挤死了。”
秋兰留下的小院已经扩建一次了,但是房间还是不多,这次赵修宜也一起过来了,所以住得更加拥挤。
“既然这么挤,你难道连住一晚酒店的钱都拿不出了”秦祀冷淡道。
现在南荞满大街,最不缺的是民宿,
赵雅原,“”他被噎住了。
他最讨厌秦祀的地方,就是这万年不变的毒舌,秦祀话很少,但他存心不想让你舒服时,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能气死人。
鹿念叹气。
秋沥继续吃自己的。
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鹿念回去收拾了下自己行李,既然秦祀来了,她当然要去和他一起住。
他们找的一家民宿,很是干净雅致。
登记的是个穿着青布褂的年轻小姑娘,秦祀去登记时,她边写着字,边偷眼看他。
比起少年时还带着些青涩的倔强模样,这些年,他越发成熟内敛,比起少年时代,更有一番不同的味道,甚至更加惹眼。
鹿念原本在大厅坐着,把这一幕看到眼里,唇微微一勾。
正在这时,后门打开了,进来了个人,声音很是洪亮,“杏杏,你把之前酿好的梅子酒放哪去了”
是个上了年纪的胖老头,似乎是这儿老板,穿着白色褂子,胖墩墩的,笑容可掬,他看到秦祀,视线顿了下,忽然拿蒲扇一拍自己的大肚子。
“哎,您又来了我记得上次,和你女朋友一起来我们这儿玩过几次她这次,没一起来”
鹿念也认出胖老板了,起身和他打招呼。
“已经是我夫人了。”秦祀说。
老板很是高兴,觉得自己见证了一次爱情接力,以前南荞旅游业荒疏,他旅馆一整个夏天也没几个客人,所以他对那对漂亮的少年少女印象分外深刻。
现在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他旅店生日蒸蒸日上,他们居然也已经结婚了。
“房费给你们减半。”胖老板笑呵呵的,“杏杏,你记一下。”
那个叫杏杏的女孩还没怎么回过神,闻言忙说好,但是,那一瞬间,失望的眸光根本没法遮掩。
秦祀把行李都拿了上去。
差不多把室内整顿好,鹿念托着腮,看着他,忽然眨了眨眼,神情很是狡黠。
一起生活了这些时间,他也已经有了些经验。
见她这神色,本能的就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般是她要开始各种折腾他时的前兆。
“楼下的小姑娘,你觉得漂亮么”果然,她慢悠悠问。
秦祀沉默了一瞬。
他压根没注意她嘴里的小姑娘长什么样子,自然也说不上来到底漂不漂亮。
他脸皮薄,不会说情话,也不知道刻意说什么来讨好喜欢,一直到现在,也依旧这样。
“看你们眉来眼去的。”鹿念慢悠悠道,“应该还是,挺漂亮的吧。”
秦祀,“”
他沉默了。
他抱起她,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动作很温柔,无声的示好。
鹿念搂着他瘦窄的腰,笑吟吟的,手指轻轻划过,已经习惯了如此对待,他低下头,有些气息不稳的来找她的唇。
虽然没多久没见。
但是,前段时间,因为工作的原因,俩人正好都忙,亲密的时间其实不多,所以鹿念才会想到要和他一起出去度假。
现在倒是阴差阳错,某种意义上,倒是也算一起出行了。
她懒洋洋的躺着,忽然过来亲了他一下,“怎么一下都这个时间了”她嘀咕了声。
“等下我再去陪陪秋沥。”她翻了个身,“这几天,我一直很担心他,怕他承受不住,”
秋沥重感情,秋兰对他有收留与养育之恩,虽然年龄大了,终究会有一走,也算是无病无灾的喜寿,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他回搂住她,没说不让她去,只说了句,“你操心太多。”
秋沥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秋兰的去世也并不突兀,已经精力不济了很久,医生甚至暗示过很多次了,觉得她可以活到如今是个奇迹,秋沥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他也完全不觉得秋沥有她想的那么脆弱。
鹿念自己身体也不好,他不想让她陪秋沥一起陷进去太多。
秦祀就是这样的人,除了和她有关的事情,似乎一切都不怎么在意。
在别的事情上,他思考的方式,永远是理性远远大于感性。
鹿念也已经有些习惯了他这点。
下午,她去见了秋沥,他情绪还算稳定。
赵雅原和赵修宜也都在,还有那一众被吸引过来玩耍的小伙伴们,院子里欢声笑语,秋沥对这边的花花草草熟悉,他性情又温柔,格外受小孩子欢迎。
赵雅原乐得清闲,他本来就懒,现在瘫在椅子上玩手机,见他们进来,才懒懒抬了下眼,看到站在院门外的那个修长人影,他扯了扯唇角,什么也没说,继续瘫了回去。
用过晚饭,鹿念问,“那我就先走了,明天上午再过来。”
秋沥,“嗯。”
“我没事的。”他说,浅浅笑了下,“不用太为我操心。”
朝前方看,还有无数个明天。
晚风很是舒服,鹿念和秦祀并肩走在街道上,一盏盏灯亮了起来,小摊子都支了出来,卖吃的,卖玩的,白夜入昼,有追打的小孩子笑闹而过,远处群山起伏绵延。
黄昏是很特别的时间点。
远处,还残留着一线夕阳,似乎虚幻。
不知道是受到了这种气氛的感染,还是因为这几天秋兰的事情,让她心里有所触动。
鹿念忽然问,“你说,如果以后,我比你先死,怎么办”
她身体底子在这里,以后,要是比他先死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轻轻在他掌心挠了挠。
以前,她似乎也和他聊起过这个问题,不过纯粹是为了逗他胡说的,那时,他神色特别可怕,鹿念也不敢再多逗他,于是很快结束了这个问题。
他回握住她的小手,收到自己的掌心里。
男人侧脸隐没在夜色里,线条格外清俊,这次,出乎她的意料,他没有再露出少年时代的那种表情。
反而很是平静。
鹿念这下倒是不开心了,“你怎么这样啊”
臭男人。
之前还没追到手的时候,就珍惜,舍不得她死掉,现在到手了,结婚了,有名分了,就不珍惜了是吧
她气哼哼的,想甩开他的手,却没有成功,被紧紧握住。
看到他的模样,鹿念愣住了。
昏暗的夕阳下,他神情有丝隐秘的温柔,她很少见,或者说,从未见这个男人露出过这种表情,从他们初见开始,一直到现在。
他没有松开她的手,十指缠绕,他俯下身,在她唇上轻轻一碰,耳畔边,鹿念听到那四个字,被晚风带过,清冷又温柔。
生死同归。
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