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浅淡金红色,云层被火烧了起来,像一幅生动油画。
中蓝山庄位于洛城新区近郊处,半山环绕,朝南便是海湾,环境极好,它原是顾舟海名下房产,人走后,按照遗嘱,现在归了顾迟溪。
大概一个半月前,顾迟溪和母亲搬了进来,但她不喜欢这里,平常都住酒店,只有被母亲念叨烦了才会来看看。
穿过前庭花园,进去主楼,乘电梯上三层茶室。
门开着,里面传来一阵暧昧轻细低语,顾迟溪脚下顿了顿,没停,大步流星地迈进去。
一中年美妇斜躺在软塌上,头发散乱,年轻男人半跪在她身侧,健硕有力胳膊搂着她,脸贴脸,很是亲密。
顾迟溪轻咳了一声。
两人霎时转头,杨仪不慌不忙地推开男人,坐起身,眯着眼笑“溪溪啊,可算回来了。”
“嗯。”
顾迟溪坐到旁边沙发上,面色冷淡。
“晚上就住家里吧跟妈聊聊天。”杨仪亲昵地挨过来,挽着她胳膊,冲年轻男人使眼色,后者立刻端上茶水。
他是杨仪新交男朋友,模特小狼狗,长得高大帅气,白白净净,比顾迟溪还小五岁。
而杨仪今年五十四了,气质矜贵,保养得很好,看起来最多四十岁,坐在顾迟溪身边更像是姐妹。
顾迟溪抬了抬眼皮,“聊什么”
“你天天在外面,妈很想你,这饭吃不好,觉睡不香,就盼着你回来”
“要多少钱直接说。”
杨仪一噎。
屋里霎时安静,氛围变得极其尴尬。那小狼狗看了看母女两个,一声不响地退出去,带上门。
“你就这样跟我说话”
杨仪没想到女儿完全不给面子,直接在小狼狗跟前下她脸,一时觉得挂不住,有些恼。
顾迟溪不理会,只盯着茶杯,又重复了一遍“要多少钱”
“我真是命苦,找个男人没良心,生个女儿也没良心,争家产争不过就算了,连句话都不会好好说”杨仪絮絮叨叨地抱怨,边说边用眼睛斜她。
“我看啊,你也就在家给我冷脸这点本事了。”
这些话不知说了多少遍,同样口气,换点内容,几乎是从小说到大,左不过埋怨那个埋怨这个,自己是最无辜。
顾迟溪冷笑一声“总比当小三被人踹了强。”
此话刚落,空气凝滞了。
“你”
杨仪气急,保养精致面容浮起一丝裂痕,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指着女儿,“你个没良心还讽刺我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养大你容易啊那些年我吃了多少苦头”
“吃苦也是你自找。”
“”
顾迟溪拍开她手,起身,晦暗眸里迸发出冷意“究竟是为了养大我,还是拿我做筹码找顾舟海要钱,你自己心里清楚。”
母女俩关系一直不冷不热,诸多牵扯都建立在金钱之上,少有温情。小时候顾迟溪还会抱有幻想,试图改变,长大后便心灰意冷了。
她只是母亲手中用来敛财工具而已。
高兴了,哄一哄,是亲亲乖宝贝。不高兴了,又打又骂,是没用拖油瓶。
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
“造孽啊,造孽啊”
杨仪气得浑身颤抖,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眼泪簌簌往下落,“得了你爸一点遗产可不得了,翅膀硬了,妈都不要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亲女儿都嫌弃我”
她哭得伤心,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着实有些可怜。
顾迟溪烦躁地撇开脸,手指握成了拳。
每回见面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吵架,三句话聊不到一块儿。以前顾迟溪能忍,母女俩之间火药味儿不大,而这些年她心里堆积负面情绪越来越多,忍耐已到底线。
但她终究狠不下心。
杨仪见女儿不为所动,渐渐收住了眼泪,像个小孩儿一样坐在那。
“没错,”顾迟溪淡声开口,“我很嫌弃你,但你不得不依靠我,就像小时候你嫌弃我,而我不得不依靠你。”
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扔到地上。
夜色浓寂,城市里灯火璀璨,掩盖了云层上稀薄月光。
周五是最热闹,因为第二天便是周末,可以尽情放纵。市区街道上行人比平常多了一倍,中心繁华地段,八九点都还有些堵。
顾迟溪开着车穿过市区,兜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油量告急。
她把车开去加油站,加满了油,继续在街上漫无目地行驶。路灯,广告,美食,一样一样掠过窗户,如流星般往后坠落。
车里循环播放着漩涡。
不知不觉,她往天和湾方向去,周围高楼大厦渐渐变成低矮平房,一进入老城区,浓重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小区里很安静,老旧路灯锈迹斑驳,发出黯黄光。
n102栋屋子里黑魆魆,主人似乎不在家。顾迟溪犹豫几许,把车子往前开了一点,停在围墙侧面大树后。
熄了火,灯一灭,车身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四周寂静,她双手抱臂靠着椅背,身体慢慢松弛下来,视线循着那点昏黄光落在院子门口,默默凝视。
不知过了多久,路尽头出现两道人影。
路灯下,温柠与一陌生长发女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迈着悠闲步子走到院门口,一同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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