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结局上·六(2 / 2)

扶摇皇后 天下归元 3204 字 10天前

孟扶摇心中一喜,站直身子走了两步,手中的光芒微微亮着,照着她一直没有梳理而散落下来的乱发。

一根头发,在眼前飘着。

孟扶摇乍一眼看见,没有在意,只是在想,这头发颜色有些奇怪她以为是自己手上的光照出来的色泽,不在意的将头发拢起。

头发入手的那刹,她突然怔了怔。

那是白发。

白发

孟扶摇痴痴的看着那白发,想起天域之境流逝的时间,在自己被困修炼的这段时间内,外面的世界到底多了多久白发惊见白发,难道,自己再这段时间内,已经老去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转瞬间,鬓已星星也。

孟扶摇轻轻拉过自己所有头发,原以为会看见一头银丝,不过还好,真的只是“鬓已星星”而已。

她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怕摸到的是一脸鸡皮,不过也还好,掌下肌肤光润,似乎比以前还要手感更好些。

她坐下来,先没急着出去,而是静静的,想先消化掉自己这一霎的惊心。

一转头,看见烟光再现。

烟光袅袅,自火堆上燃起。

不过火堆上燃的竟然不是树枝草木,而是一只靴子的一半。

战北野坐在火堆旁,一脸憔悴,衣不蔽体,小心翼翼的添着那火。

他身侧放着另一半截下来的靴子,小心的放在一边,准备下次再烧,谁知道孟扶摇什么时候能出来为了维持这延续不断的烟光,不让她被黑暗逼疯,这附近所有能烧的东西都烧完了,最后他开始烧袍子发带烧身上所有可以烧的东西,衣服一层层剥了下来,添进火中,天域之中虽是幻境,但是停留的却是冬季的明泉宫,而且一切拟物真实,大瀚的冬天气候也是不好熬的,他衣服都几乎脱了个干净,在冬季的寒风中只好不停的运功抵御寒气,晚上有时困极累极睡着,不是被立即冻醒便是被火堆熄灭的梦境惊醒,这些天他几乎没能好好合眼,转眼间又瘦了许多。

身后有细碎之声,他转头,看见元宝大人拖着个东西过来,是一片小小的树叶,也不知道它跑了多远才找到的,战北野很珍惜的接过,赞许的摸了摸它的头。

他很小心的将树叶压在一半的破靴子下,现在哪怕是一张树叶也是好的,谁知道什么时候火堆会熄灭能多给扶摇照亮一刻,哪怕只是一瞬间,都好。

他像收好玉玺一样收好树叶,在寒风里将赤脚收在腿下,好保留一点热气金尊玉贵俯瞰天下的大瀚皇帝,这一生哪怕遭受追杀少年多劫,也从来都是前呼后拥锦衣玉带,再没这么狼狈过,然而他没觉得苦为孟扶摇,不存在苦。

他只怕她不给他机会,让他为她苦。

元宝大人静静的坐在他身侧,看着那方鼎孟扶摇就在鼎中,但是鼎盖已封,他们无论无何都进不去,他们都很担心孟扶摇在里面给炼丹了,却也无计可施,最后无奈之下,战北野看见鼎上下各有个对流的小孔,每日便对着那小孔举火,指望着那点烟气,能够告诉她他在,他一直都在。

战北野的目光却落在鼎后,那后面就是长青神山皑皑白雪其实天域之境已经破了,就在孟扶摇莫名其妙坠落于一片华光之中时,轰然一声巨鼎之后露出长青神山连绵的山峰,战北野知道,自己只要走出去,越过这鼎,就可以彻底的离开这见鬼的天域,就可以避免这天域之境中飞速流转的时间对年华和光阴的消磨,然而,他没有。

他选择坐在这鼎前一步不离,将所有能烧的东西烧尽,给黑暗之中的孟扶摇维持一缕永不断绝的希望的烟光。

战北野仰起头,看着苍青色的古鼎,黝黑如乌木的眼神,似乎要透过那刀枪不入的鼎身,落在鼎中的孟扶摇身上。

扶摇。

我愿意用一生的时间,陪你一起老去。

222

天色渐渐暗下来,连同那小小的火堆,火苗暗淡的一起一伏,一副垂死挣扎的模样靴子也烧完了。

战北野叹口气,发愁的看看四周,实在找不到任何可以烧的东西,他犹豫的看了看自己那个,总不能把亵裤也脱下来烧了吧

珍惜的拿起那最后一片树叶,战北野在手中摩挲半响,无奈的叹口气,将那树叶仔细添进火中。

树叶一进入火堆,火苗微微一亮,四面随之也突然一阵大亮,随即轰然一声巨响

战北野一瞬间以为这树叶是个火药弹,在火中爆炸了

然而转眼间他便醒悟过来,狂喜抬头。

眼前,那些天来一直封闭着的苍青色巨鼎,突然色泽变幻通体发白,宛如被烧烤发脆一般,轰然裂开

碎裂的鼎身四处飞溅,厚重的不明质料的苍青色碎片在半空中呼啸飞舞如同流星,将战北野幻景中的明泉宫砸成一片废墟,战北野却已经顾不上心疼,他微微仰着头,看着碎片正中,衣袂飞舞的女子。

那女子长发和衣袍猎猎风中飞舞,长空拂袖的身子花瓣般轻盈,偏偏那轻盈之中还蕴着极度的端严尊贵,月色浅浅勾勒出她的轮廓,一个精致绝伦的侧面,便熠熠华光明彩四射,像是云间新浮了一弯明月。

她转过脸来的时候,明明还是那一般的容颜,战北野却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天地间突然绽开了一朵绝世的莲花。

她一转脸,看见战北野,立即露出了惊喜温暖的眼光。

这样的眼光让刚才还有些不习惯的战北野立即放下心来这样的眼光,扶摇独有,而事实也证明了,无论她怎样步步生莲脱胎换骨,她依旧还是那个明亮、温暖、鲜活、骄傲的孟扶摇。

孟扶摇自半空落下,踩着一地碎鼎片向他走来,走进了看她,才发现她眉宇之间似乎更开阔了点,肤色也更加晶莹光华,容貌虽然不变,神情气度却更尊贵疏朗了几分,战北野深深看着她,只觉得此刻的她是她而非她,然而却突然心中又那么鲜明的知道,从现在开始,她真的,不会再是他的她。

他扬着脸,乌黑的目光断在天涯尽处,那一霎关山渡越,不闻离人孤笛之声,从此后她花开水上,而他在人生里一道掠过头顶的华美闪电之中永久迷失,岁月的旷野里永为孤独旅人。

不过没关系,他最先见证了她的美,他相伴过她走过最艰难的道路,她人生里有他划下的深深印记,在每个属于她的清浅日子里疏影横斜,犹如衣袖拂不去日光的光影,她也永难拂去他的存在。

战北野看着她,那样缓慢的,却依旧明朗的笑了一下,回应了她的温暖。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她鬓边,因那一丝刺目的白,有些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时间过了这么久吗她白发都生了,自己呢

他不想去看,从现在开始,年轻或老去,乌发或苍颜,对他已经没有了意义。

“我们走吧。”站起身,迎向她,没有说这些天等待的艰难,没有说维持火堆不断的不易,没有说那些饥寒疲乏,甚至没有想起来自己衣不蔽体,他坦坦荡荡迎上去,牵着她向外走。

孟扶摇的眼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在那小小火堆之上,顿时明白他做了什么,她眼光微微柔了柔,道:“冷不冷”

战北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狼狈,松开手,脸微微红了红,孟扶摇难得看见他脸红,忍不住笑了笑,将目光掉开。

嗯她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他宽阔的胸健壮的体魄,没看见他线条流畅没好的宽肩细腰和光滑的肌肤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尴尬的静默中,她主动岔开话题,轻轻拔去自己一根白发,道:“我好害怕沧海桑田”

害怕沧海桑田,再回首找不着要找的人。

“我们在这里面,大概有八九天的时光,并没有很久。”战北野缓缓道,“但是我不知道这里的八九天,出去后是多久。”

他露出担忧的眼光,看向云天之外,沉声道:“但望不要太久,但望不要因此引发不该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