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苏然一僵,脸上露出了被看穿的窘态,支支吾吾说:“有一点。不是很严重吧,在努力克服了。”说完便移开了眼,不敢与之对视。
她在姐姐面前是透明的。
江虞笑了,低头继续吃东西。
就在程苏然胡思乱想之际、迫于尴尬不得不找话题打破僵局时,江虞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不是你的问题,努力过就很好,从现在开始停止自我消耗。”
“我”程苏然怔怔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可能不是她自己的问题呢
否则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她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无数次了,其实未必不知道答案,只是继续深挖下去,她将面对不愿面对的痛苦。
她看着满桌美味佳肴失去了食欲。
“小朋友。”
“哎”
江虞平静地望着她,片刻,伸手拂起她耳边碎发,轻声说:“自己的优点也好,缺点也好,都是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自己,是特色。正因为有了它们,你才是你。”
“世界上只有一个你。”
那双深黑的眸子里荡漾着温柔笑意,仿佛是在鼓励,可是仔细瞧着又什么都没有,只不过随口一句,像在谈论旅途的天气。
程苏然似懂非懂。
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想法,也许不能很好地消化,也许它只是一阵吹过心头的风,转眼就散了。彼时她不知道,这些话,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自己都没有忘记,还间接救了她一命。
“姐姐,你在鼓励我嘛”她笑出两只小梨涡。
江虞没有回答,重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糯米排骨放到她盘子里,“一点半开船,吃完饭我们去甲板上看海。”
“好。”
她正喜欢吃排骨。
下午一点半,小游轮从码头出发,沿着既定路线朝公海航行。大家吃饱喝足了,有的在房间休息,有的在娱乐厅打游戏,还有的在甲板上吹海风。
海岸线在视线中越来越远。
午间阳光正盛,海面上一片风平浪静,泛着粼粼波光。咸湿的海风拂过脸颊,程苏然眯起了眼,眺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平线。
“在想什么”江虞忽然从后面抱住她。
刚才在跟几位经纪人说话,上来得有些晚了。旁边同事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只有小朋友一个人站在边角,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风吹起她白底蓝点的碎花裙子,像一对海鸟的翅膀。
程苏然吓了一跳,忽而感受到背后的温暖,提起的心又放下来,她笑着指了指海面,说:“电影里的大海怪就是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的。”
“极度深寒吗”
“嗯嗯,就是那部。”
女孩兴奋地点头,微微扬起脖子,发顶蹭到了她的脸,“那个大章鱼的触手会吃人,我记得有一条触手是从船上的马桶里伸出来的,直接把人拖进马桶里了,喷一屋子血”
江虞接着继续说:“还有一个片段是触手吐出了一个人,半边脑袋已经被腐蚀掉了,把主角他们吓一跳。”
“哈哈哈”
“你不害怕吗”江虞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程苏然摇头:“不怕啊,因为我知道是假的,都是特效。但如果是现在的话,谁也不知道海面下有什么东西,就会害怕吧恐惧的来源是未知。”
她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转头看着另一个方向。
小游轮缓慢地行驶着,船身劈开水面,激起层层叠叠的波纹的浪花。
大约驶出一百海里,附近是专属海洋经济区,有丰富的鱼类资源,每年捕捞季都有大大小小的渔船过来捕鱼。而到了三百多海里之外,就是完完全全的公海,在不靠近国际航道的区域,海面上一片荒凉。
大家开始准备海钓工具。
“会钓鱼吗”江虞接过田助理递来的挂上了饵料的鱼竿。
程苏然摇头,用一种好奇又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谁知江虞却笑了,“我也不会。”
“”
噗。
程苏然也笑了出来。
同事之中没几个人会海钓,都只是玩玩,捏着线往海里一抛,两手举着钓竿,静静地等。能不能钓上鱼来,全凭运气。
江虞把饵料扔进海里,抱着钓竿靠在栏杆边,双眼微微眯起,程苏然犹豫着走过去,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小声说:“姐姐,我也想试试。”
“好。”江虞把位置让给她,退到一边。
程苏然愣了愣,磕巴着说:“不是这样”她想让江虞抱着自己,两个人一起握钓竿。
可是
要怎么说。
“嗯”江虞冲她扬了扬眉。
程苏然红着脸摇头,转过身,面朝大海,手上稳稳地握着钓竿,目不转睛地盯住浮漂。
午间太阳大,有点晒,站了一会儿就出汗了,浮漂却半点没动静。她有点站不住,这会儿才明白为什么有人说钓鱼是很考验耐心的活动。
待程苏然回过神,帮着收线,一条盘子大的棕褐色鱼被拉出水面。它拼命摆动尾巴挣扎着,是个凶猛的家伙。
“哇”她惊得合不拢嘴。
江虞笑着说:“石斑鱼。”
“你怎么知道”
“吃过。”
程苏然咧着嘴笑,不由有几分期待。